她跟着老残废走,走着走着她倒成领头的了,老残废等人都在她后。
墨青急忙倒退。
老残废取代领前,观望一圈摇头喃喃:“这些女子都怨呢”
“小阙过来。”
老残废取出一尺红布条缠住陈阙眼睛,一端缠在墨青手腕上。
“丫头你可站稳看住了,别让这布条从你手上散开,他的命在你手上。”
墨青大慌:“啊,我?要不还是两位前辈来吧。”
“我不行。”
“我俩不成,放心我俩在这站着,出不了事。”
“你只需站稳看好小陈阙就行。小陈阙都没说话是信你哩。”
墨青看着布条狠狠点头。
老残废呵呵笑:
“原本是想绑条黑狗身上的, 如今你在刚好绑你身上。”
“老前辈......是在夸我吗?”
“呵,待会无论你瞧见什么都切莫出声,权当没看到,不然会惹你身上!”
老残废先是让陈瀚将那些牙子人头围着水塘摆放在岸边,
随后他推了陈阙一把,
陈阙脚步踉跄由泥潭步入水泽,刺骨河水顷刻灌入鞋靴,脚下淤土吞没脚掌,
森冷水意不断朝上侵蚀。
墨青立马拉扯一下红布使陈阙身子归正立在水塘边,双脚初入。
从塘边就己然看不到河底,乌黑水塘不知有多深,
许陈阙在迈进半步就会坠入深水。
“老伙计把门就看恁的了”
老残废高颂一声,跃入塘边。
仅剩一只脚仍在陆地, 侧着身子面朝陈阙。
闭上独目,屈膝起跳重跺,高声响彻塘子。
“阴阳接,黄泉引!”
“瞎子听阴,聋子洞幽,瘸子脚踏半黄泉,独臂匹夫力无边!”
“老残废落脚震三寰!”
跺脚在水塘边,塘子里荡起三圈涟漪,
水波自陈阙脚下起,荡向西方,微弱水波于浑黑水塘里近乎不见。
老残废瞬睁空幽双目,双臂起重落陈阙双肩,
陈阙只觉双肩沉重如负数百斤,重是缓缓降下的,
淤土彻底淹没双足,脚腕,水淹没到膝盖。
比起身子的下陷,冷意让陈阙从头到尾颤栗。
陈阙他自来不怕冷,可今个身子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不是黑水塘子的冰冷,而来自残废双手。
道不清搞不明的寒气由老残废双手贯彻他全身,
那冷,空幽,阴凉,虚无一片如坠黄泉。
陈阙渐渐失去对身子的控制,眼皮格外沉重,撑开眼唯有一片浑浑黑红。
寒气,黑水塘子沁心透骨的冰,自身缺失的常温。
倏然另一股冷抓住他脚腕,手掌不大指节细小却有着惊人力道猛得拖陈阙下去。
岸上的墨青手臂差点被扯脱臼,顾不得吃痛她看到陈阙忽的下陷。
她双手抓住布条拼命与其拔河力争。
又一只手抓上陈阙手腕,有手撕扯他衣角,有手按他双脚,扣脸庞,抓大腿。
陈瀚微张眼,眼与红布间了许多缕湿漉淌水的长发。
墨青嘴巴轻张,她瞧见了。
陈阙身下乌黑水塘探出一只只发胀腐烂的手,肉泡失了血色,溃烂露骨露筋。
那些手扒扯他,拖他,要拉他下去!
墨青不知所措的看向老残废,陈瀚。
陈瀚双目发首,神志恍惚身子比陈阙颤抖的还厉害。
干瘪手背发黑青筋一路暴起到额头,不自觉握了拳。
老残废没瞧见可他感受到了陈瀚几度欲暴动的气息,
他摇了摇头。
陈瀚闭目,握拳张开扣入掌心的指甲慢慢拔出,压住身躯暴躁吐出一道白息。
老残废偏过头冷哼,跃起再次跺脚。
扑咚!
围水塘摆的牙子人头一并应声滚入水中。
人头掉进乌黑水里眨眼就没入不见。
“人头落,浮尸起!”
“怨起怨灭,地石压尔魂,人头解尔恨。”
“姑娘们,该放下了!”
陈阙能感到那些发白发胀的手激荡的情绪,她们抓的没那么紧了。
牙子人头投塘子里,眼前卷曲的湿发抽动,
当一只只怨手离开时,陈阙有那么一瞬与她们心相连。
眼前发,心中恨.........感同身受她们的怨。
崔姓女子年华十六不愿做牙子妻室,两次逃走割了脚筋,第三次崔女双手爬入水塘。
有女小滢被拐后自毁花容只求被放归家,牙子恐老窝暴露绑石丢小滢进水塘。
农女张依不听管教被投入塘中杀鸡儆猴。
城中贵人喜割年轻女子嫩胸来食,赵拐子带去三女带回时她们己然没了女人样,卖不出养无用最终绑石投河。
................
陈阙唇齿不断磕碰,低喃一件又一件耳不忍闻的凄惨。
墨青最初是深有体会的同情,痛恨,
听着听着她无比希冀这些都是假的,编造的。
“苑苑.......倘若你听到这还会觉得这些牙子是人吗?”
陈阙不再下陷,墨青也不用紧紧拽着布条了。
老残废拍拍陈阙肩膀:
“她们如今怨气己消,都是些苦命的好姑娘。”
“小阙,你可知你娶的是啥?”
陈阙双目红布未摘:“爷爷早有说过,娶的不是妻是命。”
“知道就好”老残废点头:
“你借吊娘屠了牙子村与她们有了因果。”
“她们有恩必还。”
说罢他跳入水中,水漫过小腿。
“丫头把红布条丢过来。”
“噢”墨青小心翼翼手上红布条拆下交付给老残废。
老残废将红布条稍稍触水,森冷河水顺着布条浸透。
“今个老残废来说个媒。”
“这娃天生独占了五弊三缺,老天要他活不长。”
“想活命只能破五弊三缺逆天命而行,活他取了活不成,所以恳请哪位姑娘瞧这孩子帮他多续几年寿命。”
“日后他陈家必以上好香火供奉,黄泉下列祖列宗记其恩德。”
“请残行老祖宗见证,老黄泉把式做一回媒人,求姑娘们发发善心。”
“哪位姑娘如有意,还请露面。”
老残废重回塘边,身子淌水脚下一片泥泞。
“老前辈这就行了?”墨青担忧问道。
“差着呢.......我能做的都做了, 下面要看那些姑娘们了。”
“若她们中有心意者便会主动抓住那条红布,这事就成了。若没有就是黄了。”老残废同有忧虑,说媒说媒他也只是一说,成不成需看女方。
再说他说的这媒可不一般,陈阙娶的不是妻,是命。
虽说日后以香火供奉,列祖感恩,可有日后吗?
明着是娶妻,实则是换命。
暗着用她们的命换小陈阙的气数。
她们忤逆天命破五弊三缺,必然不得好果。
哪有几个傻子会愿意这事。
..........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
红布条垂入黑水塘子一端没入深处,陈阙身子己然冰的僵硬没啥首觉,
他不知是否会有手抓住红布。
但他听到了老残废的叹息,墨青不敢知悉的喃喃。
结果大致己出。
陈阙着手解开红布,眼前场景令他愣神不解,
红布并未沉没塘子里,可也没有那只手抓起。
红布那样微曲延伸在在塘子黑水之上,有十几只溃烂的素手托起。
那仿佛是一条人手拼接红布为地面的大道,诡异红道通向谭子深处。
她们不曾抓住红布,也不曾让红布落入水里。
“瞎子瘸子爷爷,这是........”
墨青呢喃叙述这怪异场景,成还是没成或许只有老残废知悉。
老残废多半早清楚了,他诧异哭笑不得:
“恁们又是何苦呢?”
“接就接了,不接就不接,唉......也是有心了。”
“小阙放手吧。”
陈阙松手,一双双白手托着鲜红大道渐渐沉入塘子,浑黑水中多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倒影。
他艰难拧动冻僵身子一点点上岸。
墨青过去不顾他双手刺骨冰冷拉他上来。
双腿抽出水潭时墨青才惊奇发觉,陈阙双腿脚腕缠着两缕指节粗的湿漉漉黑发。
墨青向老残废禀告,老残废不惊不怪让她二人一人一缕收好了。
“这是死倒青丝,她们原本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阴煞,怨死倒。”
“我提的媒她们接不了,没一个愿意接,但她们也不愿欠人情,也是可怜小陈阙于是便给出这东西。”
“这东西是一笔阴德,她们死后这些年那点积蓄全在里头。寻常人带着死倒青丝则顺风顺水,逢凶化吉,一生都没什么大灾大难。”
“这东西给了小陈阙能延续他气数。”
墨青一个山野女也听得明白两缕黑发是多么贵重的宝物,她不由看了眼黑水塘子:
“她们给了死倒青丝,那她们呢?”
老残废抽起旱烟,烟气与雾气纠缠交融
“结阴本是互利互损的事,至于现在?”
“哪有傻子放着日子不过非要倾家荡产瞎折腾的。”
“呵不让说罢了,成成不说罢了。”
“回头你二人记得抽空来拜拜她们。”
墨青怔神后知后觉拉着小陈阙道谢,一阵轻柔微凉风托住了她们下弯的身子。
谢声淹没在风呼水波中,雾气溃散,
朝阳挥洒即便是黑水塘子也会一片粼粼金波。
墨青,陈阙再不觉得此处有任何异味,塘子水是渊,但不渊又怎能让她们藏身呢。
回牙子村的路上,墨青自作主张将两缕死倒青丝编织成一缕
她摸着耳朵笑道: “这个给小陈阙吧,我家里老说我天生命轻命贱,这种宝物留给我糟蹋了。”
“早说杀光那些牙子也全是小陈阙的主意,小陈阙更需要这个。”
老残废颔首:“也好,恁现在是吊娘嘞人,这玩意你留着无用。”
墨青想到脖子上那乌青吊痕:“老前辈能与我说说吊娘吗?”
“我只知是吊娘救了我们。”
老残废:“你也知三莫欺,西勿负。”
“你便是绣女痴女巫女吊丧女中的吊丧女,脖子上的吊痕便是特征印记。”
“恁们一行跪拜吊魂绸的女人都成吊丧女,那不是祭炼吊魂绸的仪式,而是供奉拜吊娘的仪式。”
“知道太多也没用,你只需清楚你以后信的是吊娘,死后魂魄会被吊娘吊走。”
“那吊魂绸是假的?”
“不算假,需好生对待否则真会吊魂。”
一众牙子在三更夜里被吊起挣扎画面闪过脑海,墨青铭记在心。
“对了老前辈说我有血光之灾,是在何时?”
“就在今夜。”
“今夜?”
“你跟小陈阙屠了牙子村,真当以为杀光那些牙子就一切事了了?”
“那群牙子帮人办事的,恁们被称作芽子是要上交哩。”
“牙子死光,来收芽子的人可不知,今晚有东西要来拿人!”
陈瀚止步掐指算了算:“今夜.......今个还是这个日子。”
“今晚不成,你不能露面,我也不能。”
老残废吊着烟杆撇空眼:“咋?你想他俩被那些玩意带走?”
陈瀚叹息摇头:“今夜来的不只是那东西,那算不得什么,这位才是真是大麻烦。”
“她来谁都应付不了,只能躲。”
“谁?”
“小阙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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