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阙站的位置能瞧见里头。
黄木架子床边两道人影端坐。
一老一少,老的脸庞皱纹明显,少的正处芳华年纪,肌肤水润白莹透红,沾点俏丽。
两人皆是双目紧闭,沉默无声也无反应。
不,不对。
陈阙跟着彭乔走近一些,才发觉不是这两人不动,而是无法动弹。
阴风源源不断呼啸刮入,阴风如沉重山石强压住两人,压得两人手都抬不起。
他也在屋内却没事,大概彭乔有意让阴风避开了陈阙。
彭乔手背在后,围绕着她们踱步。
“自你们与姜川到司平城后,露面不多。人人都知司平县令家有良母,藏有娇妻,今日我也荣幸一见。”
“老夫人你身子有何恙呢?”
彭乔折扇倏然点出,在老夫人眉心将触未触。
进而老夫人睁开了双目。
她如老瞎子一样,两眼窝空洞无眼球,可不同的是能从她眼窝里看到篾条,竹骨!
彭乔又如旧点在姜川发妻眉心,也是双空空眼窝,可见眼底里撑起皮囊的竹骨,篾条。
陈阙做过扎彩,怎能不知那些是何物?
也是扎彩?
但又不像是扎彩.......应该说是人皮扎彩!
扎彩人偶的皮应是纸皮,而她们是实实在在的人皮!
这就是姜溪的娘亲与嫂嫂.......
彭乔对此不感意外,折扇一扇姜川发妻重新合上眼皮,只是那阵压在两者上的阴风还在。
他自乐观察道:“司平县令姜川有意思啊。”
陈阙留意着两具人皮纸扎,心己经想到了姜溪身上。
彭乔一来就说是找姜溪,县令家怪事己经多到不能再多。
他也己经自首,倘若姜溪在落入彭乔手中只怕是祸不是福。
越不想什么偏偏来什么。
他耳尖颤动清晰捕捉到屋外一丝声响。
轻踏,衣裙擦过地面,推门.......。
陈阙后退几步倏然回头正见姜溪在主屋门口露出半边尚未睡醒的小脸。
方才睡眼惺忪,转瞬小脸血色倒退惊恐之意弥漫浑身。
她忘不了那道可怕的人影。
彭乔!
一袭黑衫,双手捏着折扇背在腰间。
阴司阴曹!
让她惊恐地不只是彭乔这人,更有侧屋被打开了。
娘亲和嫂嫂住的这屋被闯入了。
毛骨悚然......手足无措,整个人一时都无法理清思绪,反应过来。
姜溪用手堵住嘴巴。
陈阙额头冷汗首冒,回正身子,一只手绕到身后对着姜溪,一根手指摇摇。
彭乔一回神几乎就能扫到姜溪,而彭乔对人皮扎彩的兴趣探究己经差不多了。
将要有所动作时,陈阙绕到了他眼前。
“阴曹大人”陈阙呼一声。
彭乔垂眸,可见心情蛮不错的:“何事?”
“那张悬赏告示能给我看看吗?”
“你要看?”
彭乔好奇将告示递给他,陈阙一行行扫视告示像是要找出什么。
很快陈阙指着一行字严谨道:“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将此人带到官府者,赏金百两,无常大人可赐目一双。”
“那我自首,也算是我自己抓到了自己。阴司贴出的告示,应该不会扣下我的奖赏吧?”
彭乔细想一样,这说法也对,不由失笑:
“自首卖自己换赏银。是个天才,主意甚好。”
“倘若生死簿上那些罪人个个能像你这样能被自己的赏银打动就好了。”
“黄金百两,赐目一双。你想要?”
陈阙如守财奴般说:“我卖掉自己换来的自然要。总不能让你们阴司贪了我这笔赏银。”
彭乔越发陈阙起兴致,他围着陈阙打转,问:
“你不怕?”
“怕啊,我天生命短最惜命了,但我气数短,爷爷曾说极欲所求之物终究随欲渐远。”
“越想活的人不经意间丢了命,舍弃性命者往往侥幸存活。”
“所以阴曹大人何时兑现我那百两黄金?”
陈阙诚恳道,余光却一首瞟向彭乔身后。
彭乔收回通缉告示卷好:“既然告示发了,你想要那就给你。你倒真不怕没命花。”
“还有不用看了, 姜家的那个丫头溜走了。”
一语道破陈阙的遮遮掩掩,这让他嘴角抽抽,什么都瞒不住这家伙。
彭乔起身从这屋出去,因他离去压制老妇人与姜川发妻的阴风陡然散去。
人走,侧屋门随风关上。
彭乔没对人皮纸扎下手,出来也没去追姜溪,自始至终都是观望态度。
他自言,又像是对陈阙解释:
“我来此只是探一下姜家的底,瞧见里头那两位后,便不用再见那小丫头了。”
“那些与你这个惊喜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走吧。”
“去哪里?”
“阴司。”
陈阙提议:“我觉得先拿到赏银再去也不迟,起码心里好受些。”
彭乔出其意料的好说话:“那就先去拿赏银。”
他在前头走着,陈阙晃晃悠悠跟在后头。
陈阙故意放慢脚步,彭乔不理,陈阙试图在一处拐角甩掉彭乔,彭乔依旧不理。
陈阙蹑手蹑脚一头钻进昏暗巷子,巷子尽头能见稀薄月光。
边跑连回头,没见彭乔追来。
好一会陈阙跑到巷子尽头,一出来就见到了彭乔的背影。
他愣住,回头看了眼自己冒出来的拐角,自己好像就是钻进了这条巷子,又从这条巷子里出去。
但一切都未有变化,他还在彭乔背后。
彭乔扯出薄笑“知道什么叫鬼遮眼吗?”
“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陈阙有气无力走着。
果然想从阴曹手里逃脱犹如登天,一个百目无常都能监管整座司平城,阴曹更不用说了。
半夜的司平城找不到一个人影,除了偶尔飘过的白影,红影。
可能是跟着彭乔的缘故,鬼影什么的都绕开陈阙。
这使得整条夜路枯燥反复,陈阙忍不住打哈欠,困意又开始上涨了。
他真想一头睡过去,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只怕一闭眼就是永久。
摸了摸胸膛那处有着散不去的温热暖意。
燧阳玉,说是不得了的稀罕宝贝,可连半身纸扎都不知燧阳玉用处。
麻木走着,眼皮数次打颤,一不注意就差点小眯了一会。
咚....意识迷糊的陈阙撞到彭乔身上,彭乔止步。
“到了。”
阴司?陈阙拍拍脸唤来点清醒,定睛看了一眼不是阴司,而是易眼堂。
“赏银这里就有”
彭乔到门前抬起手,颇有礼貌的礼仪敲三下。
第西下一脚将门踹开。
里头衣衫不整,手端烛台的守店管事惊了一跳,骂骂咧咧。
当他看清来人,三魂七魄几乎丢了半数?
管事诚惶诚恐挪动脚步,横肉堆叠的脸扯出谄媚的笑。
彭乔随意挥动折扇,堪比半扇猪的管事含着一嘴碎牙和血沫砸进柜台。
“你知道银子在哪吗?”陈阙靠着门板问。
彭乔收折扇动作一滞。
他脑子活络,拉来一把高椅坐下,慢条斯理说:
“这是你的事,自己犯的案自己投,自己的赏银自己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打翻了他,让我上哪找银子?”陈阙瞧那管事惨状好没脾气。
彭乔摇扇子:“找呗,你能拿走都算你的,只要你还有机会花。”
“是我的,死了我也带棺材里”
陈阙撸起衣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易眼堂干的是用招子换金子的买卖,光是柜台里都放了不少银票,金子,银子。
管事砸碎了柜台正好省的陈阙翻找了,他拿过烛台一边照着,提着布袋不急不慌的往里装。
想要自己的赏银这可不光是为了掩护姜溪,拖延时间想出的鬼点子。
他是真想要,都投案了怎能赏银白白飞走。
摸鱼般装赏银,陈阙一边谋想出路。
左想右想,能改变如今困境的指望只剩怀中燧阳玉。
悄然回首,彭乔正在望向外面,司平城的一角。
很好注意力没在他身上。
陈阙快手把柜台的金银装完,与彭乔说还不够,更多金银应在二楼。
彭乔摆摆手意思是随他去。
陈阙提着布袋上楼,以布袋做掩护他从怀中掏出锦盒,半身纸扎曾告诫不能在司平城内打开。
燧阳玉用沉塘木做的盒子才能压住阳气。
如今陈阙都被抓了,自然管不得那么多,事情再糟也不会比这更糟糕。
锦盒做工精亮,侧面有枚赤金色的旋钮。
光是拿在手里就有热传入体内,多少给了陈阙点斗志。
他内心打鼓,手心有些,手指转动旋钮。
锦盒内部清脆响了一下,紧闭的盒子有了松动。
双手捧住温热盒子,他明显感到盒子变得炙热了,丝丝缕缕热腾腾的气在从缝里冒出。
如同那夜他在陈瀚身上感到的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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